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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新長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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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新長大

“那可不是容易的事。”月光下, 林月喬羞澀地看著楚湛,輕聲說:“我需要很努力,才能完全對一個人放下警惕, 哥哥可以耐心陪我慢慢來嗎?”

“我沒問題。”楚湛抓住機會給自己留後手:“但是你給我的契約, 還剩一年零八個月,似乎不能太慢。以防萬一, 我有權單方面續約麽?”

林月喬逗他:“契約是我寫的, 只有我可以續約!”

兩人交談不久, 屋檐下的林月峰已經發洩得沒了力氣,氣喘籲籲癱倒在地, 被侍從擡回床上歇息。

見林惠豐和孫婷離開臥房, 林月喬和楚湛也離開了林府。

-

幾日之後, 林月峰每日照常出門上山,卻並未去學宮銷假, 而是一直蹲守在玄天學宮外的花叢中。

無論他怎麽鬧, 爹娘都不打算替他出頭。

所以,他決定自己嘗試給楚湛使絆子, 出一口惡氣。

換做以前, 借他十個熊心豹子膽,他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。

但現在,他有腕鈴。

雖然爹娘再三忠告他,不能用腕鈴為非作歹,但他現在只是為了報覆欺負他的楚湛,該是算不上為非作歹。

即便如此,他也不敢直接對楚湛動手, 畢竟林月喬就在楚湛身邊,很容易識破腕鈴的把戲。

得把事情做得更隱秘一些。

所以, 他打算挑一個玄天學宮的長老,把自己對楚湛的恨意,用腕鈴植入長老體內,必定能讓楚湛今後時常吃癟。

就在這天上午,他眼一閉,心一橫。

在那個輩分很高的長老踏入玄天學宮大門的一刻,林月峰催動了腕鈴。

因為植入的恨意,要在看見楚湛時才能被激發,且腕鈴並不會對身體造成損傷,林月峰認為,自己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,萬無一失。

可就在那道意念穿過那長老身體的瞬間,林月峰眼前一晃——

“啊!”

下一刻,林月峰的側臉已經被那位長老摁在樹上,被反扣在身後的胳膊都快被擰斷了。

“你是何人!為何偷襲老夫?”

“我沒有!我沒有!”林月峰緊張地狡辯:“長老!我是雲谷學宮的弟子,這些時日體術遇到困難,難以精進,便守候在此,想要向玄天學宮的師兄師姐們請教,方才剛巧得了好心師兄的指教,便在術後比劃一番,不料沖撞了長老!弟子該死!弟子該死!”

那長老聞言細細打量,見這少年確實有些眼熟,似乎是雲谷學宮木春堂的孩子,這才放下警惕,趕忙松開手。

“老夫手重了,沒傷著你吧?”長老關切地摸了摸他關節。

“沒事!沒事!”林月峰連連作揖致歉:“是弟子的錯!弟子的錯!”

“唉——”長老擺擺手:“無心之失,往後想要請教道法體術,皆可入學宮請教,不要躲在樹後,以免招人誤會。”

“弟子知道了。”

“去罷。”

-

後晌申初二刻,玄天學宮。

孟長老正坐在西院連接臥雲堂和聽羽堂的橋亭裏,淡定喝茶。

不遠處,忽然傳來飛鳥被驚飛的動靜。

毫無防備,感覺到一股淩厲的能量瞬息而至——

孟長老全然沒想到,在學宮裏會被“突襲”,茫然一擡頭,飛沖而來的楚湛已經一把抓住他手腕,瘋狂搖晃驚呼:“師父!陸師伯瘋了!陸師伯瘋了!”

孟長老手裏的茶杯,被這位得意弟子晃得整杯水全都澆在自己臉上。

“莫慌。”孟長老保持平靜,揚起濕噠噠的臉,看向楚湛:“為何說你師伯瘋了?”

楚湛都快急死了,他情緒激烈的時候表達能力會直線下降,張了幾次嘴,只能含糊地解釋:“陸師伯責備我目無尊長!”

滿臉茶水的孟長老眼睛一亮:“還得是我陸師兄性情直爽,心直口快啊……”

“師父!”楚湛一把將孟長老拉站起來,擋在自己面前:“沒時間了!陸師伯馬上就要追上來了,師父請務必全力以赴,準備迎戰!”

“不至於吧?”孟長老一臉茫然:“陸師兄追著你打?你到底目無尊長到什麽地步了?”

楚湛滿臉委屈:“我只是比陸師伯快一步走出了校場,他就說我步子邁得太大了,目無尊長!”

孟長老臉色一沈:“別以為你年紀小,師父就舍不得責罰你,再敢亂開玩笑……”

“不是玩笑!”楚湛抓住長老雙肩一陣猛晃:“快指揮我擺雙人戰陣啊師父!我們師徒二人聯手,或許……”

“孽障!哪裏逃!”遠處陡然傳來一聲洪亮地怒吼!

孟長老嚇得一機靈,轉頭看去,就見平日裏跟彌勒佛似的陸師兄,此刻居然發冠歪斜,面紅耳赤,一身殺氣地沖向此處!

“這……這是……”孟長老驚呆了,剛想再問,一轉頭,楚湛人已經不見了,正半蹲著,躲在他身後!

“你是怎麽把我師兄氣到這個地步的?”孟長老慌亂地放下茶盞,被師兄的猛烈靈力,嚇得趕忙起陣防禦。

“剛才都告訴師父了,當時很多弟子圍著陸師伯請教道法,比他先踏出門檻的弟子他也沒生氣,就因為我跟他剛好並肩出門,比他先一步踏出門檻,師伯就突然瘋了!”

楚湛努力解釋:“起初師伯突然呵斥我,我也以為是玩笑,要不是他劈來的那一掌靈力過於剛猛,我都不會躲開。師伯真的是突然就這麽瘋了!險些誤傷其他弟子,我只能將他引來此處,向師父求救。”

在他解釋的過程中,陸長老已經殺到橋亭!

一記赤霄掌帶著青白色閃電,瞬間劈開了孟長老的護盾。

孟長老牽帶著躲在身後的弟子,被推出了橋亭,二人足尖點水,飛身越過池塘,朝西北方向逃竄。

“該不會是走火入魔吧?”孟長老簡直懷疑自己在做夢。

就算是做夢也不該夢見如此離奇的事情。

要是換了其他調皮的弟子來這一出,他還可能懷疑,是陸師兄這個老好人,跟弟子聯手,捉弄他取樂。

可此刻,慫唧唧躲在他身後的,是平日裏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楚湛。

這小子是不可能有這興致開這種玩笑的。

可就算是走火入魔,也沒理由走在路上,突然就瘋了啊?

“師父,我們就這樣一直跑下去嗎?”楚湛顯然對師父的應對策略有些不滿。

“不然你跟他打?”孟長老拿出師父的威嚴。

“弟子就是擔心打不過,才來找師父求救。”楚湛十分坦誠。

“你猜為師為何稱呼他陸師兄,而非陸師弟?”孟長老也十分坦誠:“我要是打得過他,早成你孟師伯了!”

楚湛感覺到身後靈力逼近,沈聲分析:“陸師伯的修為深不可測,拼耐力,我們必輸無疑。”

孟長老點頭:“說得沒錯,不能這麽拖下去,你的速度優勢維持不了多久,別管我了,你先把他引去別處,我去山巔召集其他長老,來此支援!”

楚湛蹙眉看了眼飛速接近的陸師伯,回頭抱拳領命:“是!”

身旁少年閃身消失,孟長老正欲沖向北門,身後一陣勁風!

楚湛又回來了!

他驚愕地詢問:“師父!師伯手裏是什麽武器?”

孟長老不需要回頭都能回答:“是一品法器,雷音追風刀啊!”

“一品法器……”楚湛心如死灰:“那他就算讓我先跑半個時辰,也能砍到我啊!長老們讓我們平日帶著桃木劍上山即可,自己卻帶一把一品……”

“哎呀你不要害怕!”孟長老急道:“你的速度天賦世所罕見,我保證,一個時辰內,即便是陸師兄,也傷不到你,你幾時變得畏首畏尾了?”

“我現在不能受傷!”楚湛蹙眉解釋:“喬喬就睡在我隔壁,我要是受傷,肯定藏不住,她會害怕的!”

孟長老已經被繞暈了:“喬喬又是誰?你家裏不能受驚的年長老人嗎?”

“不是……”未婚妻三個字在楚湛腦子裏過了一遍,發現套不上,只好改口說:“她是我以前的鄰居。”

孟長老大怒:“你小子是不是想讓我跟我師兄聯手揍你?”

楚湛管不了那麽多了,伸手摸他袖兜急道:“召喚符咒呢?我跑得快,我去六星陣催動符咒,師父留下拖住師伯!”

孟長老一把掏出符咒塞給他:“行行行!快去快去快去!”

在孟長老的阻攔和楚湛驚人的逃脫速度下,陸長老很快就徹底把人追丟了。

當楚湛的氣息完全消失在他感知範圍後,陸長老反而變得平靜了一些。

他茫然看了看一旁的孟師弟,像是自己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。

孟長老立即察覺他渾身的戾氣散去大半,趕忙輕聲詢問:“清醒過來了嗎?到底發生什麽事了?師兄何故跟一個毛頭弟子過不去?”

陸長老聞言,一下子想起剛才被極端恨意和羞恥感充斥的情緒。

他蹙眉自言自語:“邪術?一定是邪術。怎麽可能?這些時日我沒去過別處,這究竟是……”

他雙目陡然睜大,想起一早踏入學宮的那一瞬間,他莫名感覺到胸中升騰起的戾氣。

是伴隨著那股微不可查的靈力,從樹後那少年的位置發出的!

-

申初末刻,雲谷學宮和光堂。

林月喬剛準備跟著周洛瑤走出打坐室,就聽見木春堂的方向,傳來一陣陣弟子的驚呼。

和光堂的長老聞聲一驚,當即朝著木春堂奔去。

弟子們也不能幹看著,所有人蜂擁奔向木春堂正院。

林月喬本猜想大概是弟子之間吵架動手之類的事情,從前也發生過。

結果一進正院,她居然聽見了林月峰的哭喊求饒聲。

“我讓你解除邪咒,為何師兄卻徹底失控了!你到底做了什麽!”孟長老在一旁極力維持護盾,將發瘋的陸長老困在其中!

周圍所有的弟子都在協力鞏固護盾。

可木春堂的小弟子們年紀尚小,一群人齜牙咧嘴,幫不上什麽大忙。

匆匆趕來的和光堂長老和一群弟子二話不說,立即結陣,共同加固護盾,阻止玄天學宮的陸長老發狂。

此刻,林月峰被陸長老逼退在西南墻角。

只隔著一層護盾,不到兩步的距離,林月峰已經快要嚇昏過去了。

他滿臉淚水,不斷求饒,舉著手裏的腕鈴,對著陸長老灌入更多意念,想讓陸長老平靜下來,不要傷害他。

這腕鈴只有植入意念的法咒,卻並沒有拔出意念的法咒。

林月峰不知道如何平息陸長老的憤怒,被問罪時,想要趕緊解決事端,一連往陸長老體內打入了幾十道意念,卻讓陸長老徹底發了瘋。

然而,每多一道意念發出,陸長老自身的意識就會消散一分,更加瘋狂地攻擊護盾,眼看護盾就快要被擊破了!

“阿峰!”林月喬拼命擠進人群,伸手朝向林月峰:“催動腕鈴的咒文是什麽!快把腕鈴扔給我!”

林月峰咧著嘴恐懼至極地看了眼人群中的林月喬,立即寶貝地將腕鈴護進自己懷裏,像是生怕林月喬搶走他此刻唯一的護身法寶。

林月喬猛力擠出人群,飛奔沖向墻角。

“別過去!危險!”

“阿峰!”林月喬朝著墻角的林月峰大吼:“告訴我!催動腕鈴的咒文是什麽!”

林月峰突然想起,林月喬在附近的時候,腕鈴的力量會增強許多倍。

他只以為是自己靈力不夠,所以發出這麽多到意念,還是無法平覆長老的憤怒。

而此刻,林月喬就在不遠處。

於是,他再次舉起手腕,輕輕念出咒文,催動腕鈴,將意念打入陸長老體內。

“啊!”精神徹底崩潰的陸長老,爆發出駭人的力量,護盾一瞬間被震碎。

周圍所有弟子瞬間被震飛出去。

距離陸長老一步之遙的林月峰,一瞬間連同身後那堵厚墻,都被震裂,飛出十丈。

林月峰倒在碎石堆裏,蹬著腿掙紮著,七孔流血,發不出聲音。

眾人來不及救人,就聽孟長老一聲暴喝:“快跑!”

雲谷學宮的長老想留下來與他並肩作戰,卻被怒斥:“你也走!”

然而,不等弟子們連滾帶爬地逃出門,周圍就被血紅的結界籠罩了。

披頭散發的陸長老緩緩轉過頭,看向驚慌叫喊的少年們。

那些恐懼的叫聲,愈發激起陸長老的怒火,他擡手掐訣,一步步朝著哀嚎的少年們走去。

林月喬被方才那股炸裂防禦盾的力量震飛在地,此刻艱難地轉身,想要爬到角落躲起來。

當她回過頭的一剎那,看見的,是無數弟子恐懼又絕望的臉。

哭泣聲充斥耳膜,仿若身處煉獄。

恐懼。

恐懼。

她一輩子都在逃避的恐懼。

可逃避從來都沒有奏效過。

她唯一一次徹底的掌控,是在她直面恐懼之後。

短暫地沈默過後。

林月喬轉過身,面無表情地直面緩步走來的陸長老。

而後,深吸一口氣,她嘗試展開自己的意念虛空,完全包裹住這個失控的長老。

以兩人相距的距離,陸長老只要動一動手指頭,都能讓她瞬間斃命。

林月喬聽見長老們瘋狂讓她撤退的吼叫,也聽見身後朋友們哭喊她的名字。

但是,她沒有感到恐慌,一雙睡鳳眼難得露出淩厲的光澤。

她陷入了完全的寧靜之中,全神貫註,讓自己的意念穿透長老的身體。

剎那間,她眉心出現一道蜿蜒的紅色豎紋,如同第三只眼睛,艱難地,緩緩打開了,一片白金色的光芒。

看見了。

電光石火間,她清晰的看見陸長老體內瘋狂亂竄的幾十道黑色意念。

陸長老此刻已經揚起雙掌,一道靈力,即將沖向林月喬要害!

林月喬雙拳驟然捏緊,剎那間周身狂風席卷,發髻吹散,一頭青絲隨著狂風飛舞。

陸長老體內幾十道亂竄的意念,一瞬間被林月喬眉心的裂痕鎖定,一動不動。

一瞬間清醒過來,陸長老一動也不敢動,目光急切地看向林月喬,向這個小姑娘求救,求她阻止他殺害無辜!

林月喬擡起右手,淩空做出用力扯拽的動作。

那些黑色的意念被她擰成一團,艱難地撤出長老的身體。

然而,只扯出一半,任她如何拼命,那意念陷在他胸口的部分,如何都拽不出來。

林月喬雙手開始發抖,力氣幾乎耗光,幾十道被鎖住的意念蠢蠢欲動,又開始拼命往長老的身體鉆。

“呃啊———”林月喬嘶吼一聲,雙手一起抓住想要逃竄的意念,拼盡全力往外扯。

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。

雖然他們看不見林月喬究竟對陸長老做了什麽。

但他們能看見林月喬狂舞的青絲,和慘白的雙手上凸起的青筋。

她在拼死保護所有人。

“啊————”林月喬雙瞳逐漸染上一層妖異的紫色。

就在她青筋凸起的右手手腕上,一塊塊紫色的光點逐漸凝聚起來,最終,一道刺目的光澤爆發。

林月喬驟然向後摔倒,被身後眾人傾身接住。

“阿喬!”

“阿喬你沒事吧!”

渾身脫力的林月喬目光渙散,喘息許久,看著虛空中被拔除的黑色意念如沙般消散不見,她才安心地閉上眼,昏了過去。

一片驚呼聲中,沒有人發現,林月喬的手腕上憑空多出一串紫玉腕鈴,靈動透亮。

與方才林月峰手腕上那灰石質地的腕鈴,截然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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